4 年前,耿乐站在国家会议中心会场的讲台上,试图跟大家分享一个不被外人熟知的创业领域,然而台下的观众听后却纷纷拎包离席了。
4 年后,同样在国家会议中心,于创业邦举办的 2018 Demo China 创新中国春季峰会,耿乐分享了大致相同的经历,台下回应更多的是掌声和鼓励。
4 年间,社会大众对同性恋的态度在变得宽容,耿乐带领其创办的同志社交平台“Blued”也取得不错的成绩。
2018 年 2 月,“Blued”宣布获得 1 亿美金D轮融资。其实在过去的几年,Blued 都保持着每年至少一轮的融资节奏,并把业务逐渐拓展到了东南亚、拉美、北美等海外地区。
从 2000 年起到现在,专注同志服务的 18 年里,耿乐从警察转型成了企业家,他一边顶着监管压力做同志服务企业,也一边扛着社会责任做公益服务。截止目前,公司业务覆盖社交、直播、大健康、电商等领域,服务全球 4000 万男同性恋者。
在商业上,Blued 的国内业务从 2016 年起就已经实现盈利,并以每年 100% 的速度在递增。今年下半年,Blued 还将上线电商业务,用同性恋眼光拯救直男审美。
在人生中,耿乐通过辅助生育在美国合法生育了自己的小宝宝,而他正在把这种人生的喜悦分享给更多人,包括同性恋之外的高龄产妇、不孕不育者。
很早的时候我是一名警察,1992 年上警校,1996 年毕业开始当警察。正值青春期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跟身边很多同学不太一样,对女生不太感兴趣,反倒对班里长得比较好看的男生特别喜欢。当时学校有一个课程叫犯罪心理学,其中有一个章节讲到同性恋是违反社会公德的,是精神疾病,是需要被治疗的。
那时候我就特别害怕,我以为我得病了,我就在想我去哪里可以治疗一下。我很担心别人知道我的秘密,我害怕别人歧视我,所以这个秘密一直藏在自己的心底,但是你知道那种感受吗,非常的不自信,特别痛苦也很压抑,突然觉得人生没有了希望。
1996 年,中国有了互联网,我想在网上寻求一个答案,我到底是谁,我为什么会这样。那时候从网络得到的反馈全部是“同性恋是变态,同性恋违反社会公德,你要吃药,要用电击疗法。”
警校毕业后,当了警察。那个时候我看过一组数据,中国每年有很多人自杀,其中有很大的比例都是性少数人群也就是同性恋者或者跨性别者。
后来,我到国外的一些网站去查相关资料,比如世界卫生组织的官方网站、美国心理学会的官方网站,才得知同性恋跟异性恋一样,不会因为社会制度、时代、经济基础而改变,它是一种天生的不可逆转不可治疗的正常的性取向,跟正常人一样。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是正常的,我不是变态,我不是异类。
所以我就想我是不是可以在中国做一个公益网站来告诉公众同性恋是什么,我们不应该歧视他们,我们来告诉那5% 的人群你们不是变态,你们不需要被治疗,你们也应该享有自己阳光健康的人生。
2000 年我当时 23 岁,我就做了中国最早的同志网站之一淡蓝网,那时候白天当警察把自己装成异性恋,同事们谈论女人的时候我也表示很感兴趣,晚上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在网上给自己起了个名叫耿乐,默默承受那种孤单、焦虑、灰暗。
网站一直做到 2006 年,那个时候我已经当了我们市公安局最年轻的副处长,工作非常忙,但是我的网站发展得非常好,有很多的网友过来留言、倾诉、写他们的故事。
我实在忙不过来了,我就想我是不是可以找一帮跟我志趣相投的有公益心的想为这个社会做点事情的人,我找了几个网站站长,我相信我们做的这件事特别有意义。
这就是我们最早期的几个同事,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辞职,给他们租了一个很小的两居室,他们在那里面办公。2006 年我们特别有激情,就想通过互联网改变许多人的人生,让他们看到希望,让他们活出自己的自信。
2008 年,中国迎来了奥运会,当时新华社发了一篇报道向全世界说中国变得越来越多元,越来越开放,越来越包容,中国有一家同性恋网站叫淡蓝网,政府很支持,欢迎全世界的同志运动员教练员到中国来参加比赛。
我非常开心,中国真的在变得越来越好,虽然在 2005、2006 年中国刚刚开始对互联网进行严格的管控,每一次的严打风暴第一次被关闭的都是我们,因为很多的管理者都认为这个网站有问题,这个人群有问题,他们还用一种异样的眼光在看待这个人群。
新华社的报道让我看到了希望,这个社会变得真的越来越包容、越来越多元,有更多的关于性少数人群的知识可以传递给每一个人,所以我就跟这帮小伙伴们说咱们去北京闯一闯吧。
刚来北京,团队没有太多钱,网站也没什么收入,特别艰难,广告主一听到同性恋这个群体就很害怕,他们说如果我在这儿投广告是不是所有人都认为我这个品牌只是给你们提供服务的呢,不是这样的人群是不是就不使用我们的产品了。
所以那个时候我们生存得很艰难,我们租了一个一楼在地下室的房子,自己买菜做饭打扫卫生,自己做饭,非常痛苦,经过了几年。
我有个好朋友当时在搜狐做编辑,他说你这个故事很有意思,你是个警察,你还在做一个同志网站,我可不可以拍你的纪录片让更多人知道你们的故事。
当时我还没有辞职,我很担心别人知道我的事情,我的家里也不知道我的身份,但是又想你拍这样一个纪录片是不是可以让很多广告主到我们这儿投放广告。后来就答应了,这个纪录片上线之后非常火爆,很多人给我发短信说原来你是个 gay。我接到了单位领导的电话,原来你在做一个同志网站,你赶紧回来。
我就回到了公安局跟领导谈话,领导给我两个选择,想当警察就把那网站关掉,如果你很喜欢那个网站想继续做下去的话就只能辞职了,我就想辞职吧,我希望把我的网站做得更大,能够得到更多人的认可,能够帮助更多的人。
来到北京之后,有一些不幸的事情发生了,我身边有几个朋友相继告诉我他们感染爱滋病了,我以前一直以为艾滋病离自己很远,当你发现很好的朋友出于很信任的关系告诉你他得了这种疾病你还是很难过的。
我就开始研究他们为什么会得这种疾病,得了这种疾病之后怎么吃药让自己可以跟健康人一样的存活。我看到很多资料说你只要配安全套就可以,国家给提供免费的药物,吃了药就不会死,你跟健康的人可以活到一样的寿命。我想我是不是可以做一些公益告诉网友如何保护自己。
我就找到了昌平区的疾控中心,当时我们在那儿办公,我说领导你好我们是中国最大的同志网站,我们很希望用互联网的方式来做艾滋病的防治。那个领导听完特别开心,他说你来得太好了,我们很想找到这些同性恋者,找不到,原来都在你这儿。
所以我们就开始跟疾控中心合作从宣传如何防治艾滋病到动员检测,如果发现他是感染者的话怎么让他服药,给他进行心理关怀,不用自杀,保护好自己也不用传播给别人。
后来我们合作的级别越来越高,从疾控中心到北京市的疾控中心,到国家卫生部,到世界卫生组织。
2012 年,卫生部通知我有一个领导要接见你。我以为是卫生部部长,没想到走到卫生部的那一刻原来是李克强总理。我跟总理说总理你好,我们是用互联网来做艾滋病防治的,总理说你们做得很棒,你们辛苦了。
总理的接见之后我更有信心来做这件事情了,我觉得我们得到了认可,我们这件事情是有非常大的社会意义的。我还经常陪同国家的领导到联合国发言,给中国做背书,用互联网做艾滋病的防治,做男男人群的艾滋病防治,成为了中国艾滋病防治的一个解决方案。
我们做了很多公益事情,也捐助了很多钱,我们现在做了一款基于男同社交的软件叫 Blued,2016 年开始国内部分实现了盈利,每年盈利都在以百分之百的速度递增。
我们一直说中国的科技互联网是需要改变世界的,我们就一直致力于用我们的技术能够帮助那些发展中国家,让他们来做艾滋病的防治,让当地深受歧视的这些同性恋人群能够得到认可尊重和接纳。
前不久我们公布了D轮融资 1 亿美金,站在台上的那一刻我觉得我特别自信也特别自豪,从一个小警察变成一个企业的创业者,虽然人生经历有很多波折或被别人认为是异类,但是也看到了价值所在。
我想跟大家分享的就是创业维艰,即使前路漫漫我们也看到希望的光。我很喜欢这样的场合能跟大家讲这样的故事,希望大家能接纳那些跟自己不一样的人,哪怕他是性取向跟你有所不同,但他同样值得接纳,同样值得尊重。
这是我们刚来北京时候的创业小伙伴,这是前几年照的照片,我们发现我们都老了,我们的青春都贡献给这个网站,贡献给了这个事业,贡献给了跟自己一样的人群,我们感觉收获颇多,我们的商业不止成功了,我们也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帮助到了自己,帮助到了更多跟自己不一样或者一样的人,谢谢大家。